Aki

【葱花鱼】枫红时节

*唯物主义生态学家步x流落他乡枫树化灵雩

*ooc我的,各位元宵节快乐!

 

 

帝杀蚩尤于黎山,弃其械,化为枫树。

                                          ——《山海经》

 


一.

 

“5月2日上午,向南推进五十米。森林北部两公里内,抽样记录枫树一千三百一十四株,松树八百二十株,杨树一千零五株……柏树四百株。”

 

一位五官凌厉,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手指一动,黑色签字笔在指尖轻转一圈,复落回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于折角处轻划出一道浅淡墨渍。

 

男子蹙了蹙眉,似乎看不惯那道突兀的痕迹,却因为是自己造成而无处发泄,只得向前翻了几页——前页亦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全是些“林可指数”、“逻辑斯谛增长”等专业性极强的名词。

 

但男子的目光停留在了最末一行小字上:枫树较往年不明原因增多,花期延长。

 

“看来还得在北部多研究两天。”

 

 

二.

 

男子名叫步重华。他年纪轻轻便已发表多篇《Nature》论 文,曾领导小组在两年之内解决国家级重大生物入侵事件,在生态学界声名远扬。

 

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性情古怪的人——至少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不问世事,不慕名利,一接到项目便夜以继日地投入,好几个助手都因为受不了他没有人性的高强度工作安排而走人了。因此这次关于森林生态系统的异常变化,只步重华孤身一人深入森林腹地进行。

 

简单的午饭结束,步重华稍作修整便挎上装着必需用品和研究工具的背包出发了。他一路停停走走,倒像个来森林野营的旅人,一会儿拨拨这片叶子,一会儿掐掐那朵黄花。仲春午后的阳光于枝桠间倾泻而下,不时有几声慵懒的鸟鸣互相唱和,像是爱人低声的呢哝。

 

到了。

 

一大片开着花的枫树在高耸入云的森林中显得格格不入,但每一株都尽情舒展与绽放。清雅的香气悄悄钻进鼻里,惹得步重华不禁打了个喷嚏。

 

“谁?”

 

一个悦耳清亮的声音猝然响起,步重华循声抬头,只见一位眉眼清秀的男子蜷在枫树的侧枝上。他似乎是被吵醒的,用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后看清来人,展颜一笑:“原来是你。”

 

“你认识我?”步重华拧眉。

 

“你在森林里待了二十多天,每天都来我家,我当然算单方面认识你了。”他从树上轻盈跃下,落地时悄无声息,“我叫吴雩,是……枫树林里的野人。”

 

“野人?意思是你一直住在森林?”面对不辨善恶的陌生人,步重华是不愿过多接触的。他下意识退了半步。

 

吴雩注意到了步重华的小动作,他满不在乎地答道:“没有一直。我上个月才从长江下游过来。”

 

步重华觉得这人措词有些奇怪。一般人谈自己的家乡就直接说名字了,谁会用“长江下游”这种宽泛且没有必要的说法?但理性的科学家向来以研究为首要任务,也不愿去深究无关紧要的人的来历。于是他礼貌且冷淡道:“那我接下来的几个月可能都会在这里,叨扰了。”

 

“怎么会?”吴雩眨眨眼,转到步重华面前,“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给您做助手!”

 

“谢谢,但我不需要。”

 

吴雩神情微微挫败,眉眼都耷拉下来,仿佛流落凡间的精灵,令人心生怜爱——然而步重华由于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这种拙劣的伎俩从小到大他早已见识过无数次,甚至于略有反感。

 

但再反面说,这么大的森林一个人进行研究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有人帮忙肯定可以大大提高效率。还是那句话,理性的科学家向来以研究为首要任务。

 

“不要添乱。”他警告道。

 

“保证完成任务!”吴雩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他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

 

“难怪茉莉那个切开黑都能一个月钓三个男人,果然装纯可以攻破长得好看的男的。”

 

 

三.

 

“去数那块样方里有几种植物。”

 

“样……方是什么?”吴雩艰难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的发音,一脸的疑惑。

 

“你高中生物知识全还给老师了吗?连样方都不知道!”说当助手,步重华还真将人当助手用。他不耐烦地呵斥道,“数那条白色的绳框起来的地方!”

 

“好的,步教授。”吴雩从善如流地走过去,仅仅瞄了一眼,便又返回步重华身边,“二十株狗尾草三十七株白茅十五株车前草。”

 

“要做事就认真做!想敷衍就不要帮倒忙!”原本专心计数的步重华刷地站起来,面沉如水,“一秒钟不到怎么可能……”

 

吴雩疑惑地跟上前。

 

“还真是这么多。”步重华未出口的呵斥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道,仿佛刚刚发火的不是他——不过任谁也不会相信非专业人士可以这么快辨认出不同植物并且计数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通前因后果的吴雩有点想笑,但是本能告诉他现在笑出声就是找死。于是他一脸严肃道,“报告步教授,我从小就对植物很敏感。”

 

如果到现在步重华还没发现不对,那他就不是年轻有为的科学家了。在树上的休息方式、不明的来历、刻意的接近、奇怪的技能……这一切都昭示着吴雩这个人的不简单。

 

“那我还捡了个生态方面的天才。继续工作吧。”

 

吴雩着实愣了愣。在他有限的认知里,正常人听到他敷衍至极的解释要么咄咄逼问,要么满心质疑,总之都是要防着他赶他走的。像步重华这种拿他当免费劳动力的,他是第一次遇到。

 

他只得缀在步重华后面数数,心下暗暗计较:反正一天到晚待在森林里也无聊的很,不如跟着这个老古板。虽然性子不讨喜,但脸是真的好看,赏心悦目。说不定……那件事他会有办法。

 

 

四.

 

天色渐暗,森林里的夜行性动物也躁动了起来,夜空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一点星星的火光自森林东部一角悄然亮起,又骤然熄灭了。

 

吴雩缩回关窗的手,嫌弃地望向木屋中央的那小簇篝火:“步教授,您不热吗?”

 

步重华正擎着烧得噼里啪啦的油灯在纸上写写画画,闻言头也不回道:“待会儿会越来越冷。”

 

科学家搞研究的空当,吴雩百无聊赖地在不大的屋中乱转,甚至恶趣味地提溜起在角落里好好窝着的小鼠,想扔到步重华面前却不太敢,只得悻悻地将可怜小鼠又塞了回去。晃悠完一圈,吴雩趴在窗台上啧了声,感叹道:“您好歹也是津海大学二级教授,这科研环境真够寒碜的。”

 

步重华写字的动作顿了一瞬,淡淡道:“你怎么知道?”

 

正从窗户缝里往外张望的吴雩表情一僵——总不能告诉步重华,是窗台上这株吃里扒外的蒲公英告诉他的吧。他灵机一动缩回身,从简陋书架里抽出一本《动物生态学原理》,攥在手里摆了摆:“这书扉页上写着呢。”

 

步重华没回答,翻开新的一页,落笔:“5月2日下午,向南推进……”格式千篇一律的半日总结写好后,他似乎在纠结什么,最终还是于段落末尾添了句,“枫树林偶遇一自称吴雩的男子,身份、目的不明。”

 

“十点,睡觉时间到。”步重华啪地合上笔记本,转头看向眯着眼昏昏欲睡的吴雩,“你睡哪?

 

“啊?”某人混沌的神智被骤然惊醒,被吓得一个激灵,“哦,我睡地上就成。”

 

“你不回自己家?我这儿只有一床被子。”

 

“不用管我,这火生着已经很暖和了。”吴雩说着,倒身就躺在了地上。

 

其实地上是铺了茅草的,更何况4月初旬天气早已回暖——但步重华依旧不愿让看似孱弱的吴雩打地铺,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着凉了我掏不起医药费”。

 

切,谁信啊。

 

困得不行的吴雩被步重华成功拐到了自己床上。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但事实上是步重华自己跑去打了地铺。至少他认为,一名坚持晨跑的科学家可以承受深夜浸骨的凉意。

 

 

五.

 

“为……为什么……没有蜜蜂来……是我不香了吗?”

吴雩大清早就开始在睡梦中嘀嘀咕咕,被迫早起的步重华一掌掴在他后腰上:“起来干活了。”

 

“压榨助手,不是人。”吴雩被那一掌彻底打醒,憋着满腹的起床气不敢对冷冰冰的教授撒,只好迅速拾掇好自己后跟着步重华再次出发。

 

“今天还要数数吗?”刚开始是好奇,但同样的事情重复太多遍也只剩下了枯燥——尽管统计物种数量对于吴雩来说是极其容易的事。

 

“暂时不用。我们先去枫树林采点土壤标本回来,我始终感觉这片森林出现那么多枫树是有原因的。”步重华右手轻晃着手中的笔记本,那似乎是他思考时的无意识动作。

 

“噗。”见步重华的目光扫过自己,吴雩赶忙收拾好未尽的笑意。他越来越期待这位理性的科学家发现真相时的表情了。

 

又一次来到安静清雅的枫树林,树上的小白花开得更多更密了。吴雩一踏上这片土地,满山的枫叶都轻轻摇动起来,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于步重华的视觉盲区,吴雩抿唇颔首——那一刻他的表情平静无澜,眉梢眼角都透露出冷淡,与清晨睡觉还说梦话的吴雩形成鲜明对比。

 

步重华转过来的时候,恰好捕捉到了吴雩最后一抹未褪的神性;但很快便被吴雩的笑容掩盖了过去。步重华向来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身份不明也好,别有用心也罢,他全身上下也就这大脑值点钱,拿去了又不能卖,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今年枫树变多了。”吴雩表情神秘地凑上前,故意吊人胃口。

 

“为什么?”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廓,步重华下意识偏头拉开安全距离。

 

“因为我在这里啊。我可是枫树化灵而成的人。”

 

步重华睨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唯物。”

 

“……爱信不信。”吴雩兴致恹恹地走远,翻身上树躺在树枝间闭眼小憩,动作熟练地像是做过千百遍。

 

步重华难得没有发火,反而微微勾起唇角,仰头望向凹造型的吴雩:“帝杀蚩尤于黎山,弃其械,化为枫树。”

 

闻言,他睁开眼俯首下视,直直撞进步重华那仿佛永远都保持着冷静理智的眸子。晨间的阳光斜斜落下,恍惚间为那人身上镀上了温柔的情意,树上人一时看得痴了。

 

“别编你那幼稚的小花仙童话了,下来干活。”

 

……长得再好也掩盖不了老古板压榨助手的劣根性。吴雩恨恨地跳回地面,却还是忍不住解释,即使步重华一个字也不相信:“我不是黄帝,我只是普通的灵体而已。”说着他声音低了下来,“如果不是这片森林不适合我生长,我可以立马就说服你……”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说了你又不信,费那口舌干嘛。”

 

其实理智的唯物主义科学家也会有感性的时候,比如说现在他有一点动摇。但这毫无根据,步重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偏向吴雩。他一哂,瞥向一旁哼哧哼哧挖泥的吴雩,只见一朵细碎的枫花落在他发顶,缀出三分烂漫来。步重华猝然收回视线。

 

大概是因为这人好看得太犯规了。他心底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六.

 

自从步重华的木屋里多了一口人后,原本冷清的屋子大抵也能被称作“家”了。

 

比如说两人一起捡木材拼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床、书架上被吴雩翻乱了又不收拾的书、每天清晨莫名其妙出现在窗台上的枫叶,还有两人睡前经常进行的奇怪对话:

 

“你为什么非要赖在我这儿?”

“因为你长得好看。”

“不能以貌取人。”

“……困了困了,睡觉。”

 

步重华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吴雩的身份,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与花草虫鱼打交道的生态学家,没办法像侦探一般搞清楚吴雩的真实目的。好在这两个月的相处并未让他感到任何不适,相反心情还轻松不少,索性便不再去费劲。

 

“啊!”

 

凌晨五点,一声隐忍崩溃的痛呼让步重华猛然惊醒。

 

“吴雩!吴雩你怎么了?”

 

只见身旁侧躺的吴雩紧紧蜷缩起来,双手反射性握拳,额角冷汗涔涔而下。他吃力地抬起头来,眼中布满血丝,神色是步重华从未见过的愤怒与狠戾。

 

“去……枫树林……”

 

“好。”步重华没有多问,双手抱起吴雩瘦弱的身躯,在尽量不颠簸的情况下飞速向北部奔去。怀中的吴雩神智依然清醒,他一下、一下地忍受着五脏六腑被尖锐的锯齿碾过的痛苦,仿佛呼吸间都带上了血腥气。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片比这里更加葱郁的森林,漫天的烟尘扬起,人类扛着伐木锯和木材,喜气洋洋地向森林外的城市走去。没有人注意到,两个紧紧相拥的少年跪在林立的树桩间,每一棵失去生命的槭树都在为他们哀悼。

 

“没关系……人类需要我们……我死得值当,你要好好活下去……去,去帮我看看人类能过上怎样的幸福生活……”柔软的触感划过吴雩的脸颊,随后缓缓垂落。那个永远阳光的少年带着微笑化作一缕轻烟——一株了无生机的树苗静静地落在吴雩手心。

 

“解行——”

 

吴雩颓然捂住双眼,崩溃的泪水不可抑制地从指缝间滑落,润湿了空旷寂寥的土地。

 

 

“住手!”

 

步重华将失去意识的吴雩轻柔的放在树下,上前一声暴喝,一脚踹倒了毫无准备的盗 伐团体头领,将其双手反拧在背后:“其他人立刻停止盗 伐行为!”

 

霎时散于枫林各个角落的盗 伐者们迅速聚拢起来,将步重华围在圈中,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步重华心中一紧,明白对方皆是训练有素的老手,手下力度加大,更不敢大意。

 

“怎的?老子第一天来这片林子捞钱,就有不识趣的渣渣货色送人头?”被制住的领头啐了一口,气势丝毫不减,“你连把像样的家伙都没有,还想拦住我们?弟兄们,给我上!”

 

步重华发狠将人撂在地上,趁人吃痛瞬间卸掉其挣脱的右手臂,毫不犹豫双手死死掐住对方脖子:“我看谁敢过来!”

 

头领乌青发紫的面色生生阻断了手下们蓄发的攻势,体力短时间爆发式消耗的步重华得以喘息片刻。如今以他一人之力只能暂时拖延,不可能彻底击败这十几人的盗 伐团队;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兜里的手机上,可是他现在的处境完全没法请求支援。

 

局面一度陷入僵持。步重华深吸一口气,沙哑道:“我不杀你们头领。先散开包围。”

 

四周的十几人略显犹疑,有的试探着想要退后,有的站在原地坚持,还有的——

 

耳后风声骤起!步重华凭本能偏头险险避过,手下劲道不免有所放松,那头领尽管不住呛咳也要抓住机会反抗,一个打挺支起上半身用尽全力重击在步重华额角;而身后偷袭那人举起伐木锯便要再次砍来。

 

前后夹击,避无可避。

 

但步重华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他俯身抓起还没缓过气来的头领,利落一个翻滚,将头领挡在自己上方;杀红了眼的小弟堪堪顿住攻势,步重华趁机向包围圈外撤。

 

然而反应再慢的人此时也该明白怎么做了。十几人操着家伙拦在前路虎视眈眈。“做了他!”头领终于喘匀了气,气势汹汹地带头冲了过来。

 

众小弟中站在前排的两人没有动。后面的人推搡着他们,忽然有人惊叫起来:“死……”没来得及喊出口的后半句话被生生掐断,一个鬼魅般一言不发的身影穿梭于战场,没有人能看清他是怎么放倒自己的。

 

直到对方只剩下了被步重华重新钳制住的头领。吴雩身披一袭鲜红的长袍踏血而来,手中攥着一截掰断的枫树枝,树枝尾部的嫩绿叶片溅上了星点血迹,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你们盗 伐过南方的槭树吗?”吴雩的声音喑哑低沉,全然不似平日的爽朗活泼。

 

“对……对。”头领颤抖着想要爬起来,步重华一个眼神将他钉在了原地。

 

“真他/妈/的冤家路窄。”

 

那半截树枝飞出,如同长了眼一般避开步重华,深深刺入了头领脚踝处,后者的哀嚎还未出口,便被步重华干脆利落地卸了下巴。

 

“吴雩!”只受了点轻伤的步重华冲过去拥住吴雩,后者摇摇头,似是疲惫到了极点:“别担心……我只是太累了。”如同终于解开了身上沉重的枷锁,他释然地合上双眼。

 

南方的槭树……盗 伐……步重华在记忆的长河中挖出了这件事。那是他刚上大学时,关于生态保护的法/lv/法/gui还不完善,盗 伐滥伐层出不穷。专业课时,教授曾拿那一次盗 伐槭树作为经典案例,授课结束后叹息道:“可惜让那群人钻空子溜了,恐怕以后还会为非作歹,那就得靠你们了。同学们,你们愿意选择生态保护专业,是一次大胆且明智的赌 博。一定要记住这句话:人类迟早会明白,他们不是地球的主宰。”

 

远方警笛鸣起,步重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将吴雩裹在温热的怀抱里,轻声道:“谢谢。”

 

谢谢你为了我,放弃了杀 死血海深仇的敌人。

 

 

七.

 

那天之后吴雩睡了很久。步重华看不出他受了什么伤,只好归因于体力消耗过多。事实的确如此,三天之后吴雩彻底醒来,对挤在自己身边休息的科学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相信我是枫树化灵了吗?”

 

“相信。但我还是唯物。”步重华闷闷地笑了起来。

 

“死鸭子嘴硬。”吴雩扭头抱怨道,“你们这儿的土壤也太不适合我生长了,打一次架都要睡三天!想当年我可是我们那座山头的老大,连比我高半个头的合 欢都打不过我。”

 

“是吗?那你是不是要走了?”步重华眼底划过一缕看不分明的情绪。

 

“你都知道了?”吴雩微微垂下眼,似乎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与我同时化灵的是槭树,叫解行。从小到大我们都在一起生活,我因为化灵的时候出了岔子导致性格孤僻,解行便把我当弟弟一样照顾。直到那群人来到森林,日夜不休地盗伐槭树。那时的我们都太小了,槭树林又过于偏远无法请求支援,两个人的力量杯水车薪,更何况解行正忍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我们打不过盗伐者。”

 

“所以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吴雩抬起眼,猝不及防撞进步重华似燃着火焰的眸子。

 

“不会的。”步重华的脑海里闪过初见时如画的他、相识后狡黠的他、相熟后依赖的他,还有那天夜里,红袍似火,血色猎猎的他——原来不知不觉中,理智的科学家也会被破土而出的滚烫情绪所控制,他异常坚定地抵上对方的额头,“你不是一个人了。我在这里。”

 

吴雩因紧张而绷直的身体倏地放松下来,得偿所愿的声线有些战栗:“步重华,我原本来就是找你的,不曾想在森林便偶遇了。在知道你的身份后,我曾经怀着一丝妄想,想请这位声名远扬的生态学家救活解行。后来我发现复活解行不存在可能,但我却一直没有离开。”

 

“因为我爱你。”

“所以请务必来找我,我会在家乡为我们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八.

 

“步教授,感谢您成功解决森林北部的生态异常问题。”传话的研究生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上面的领导让我跟您说一下,长江下游的枫树提早红了,他们希望您能再次主持研究。”

 

“谢谢,我知道了。帮我订下机票,明天最早的一班。”

 

第二天,森林边缘。

 

漫山枫树晕染上浓郁热烈的红,悠悠白云作背景惬意飘过山头。一大群兴奋激动的精灵簇拥着吴雩自枫林深处走来。目光触及立于林外的步重华,吴雩如初见那日般微微弯了眼角:“这么快就来找我了?”

 

步重华定定看着比红枫更耀眼的吴雩,沉声回答,每一个字音都万分郑重:“嗯,赶着来娶你。”

 

待到枫红时节,我愿以林木为聘,细草为媒;用整座森林的自然无忧,换你余生与我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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